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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转】褚传诰论 《文品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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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
发表于 2009-8-10 18:24:40 |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|倒序浏览 |阅读模式
文   品

            郑鸣谦 校点

(此文录自褚先生《文论》一书,今已收入《台州四库荟要》。错讹之处并夹注,今皆略而不附。)


    尝读亭林先生《与友人书》曰:“中孚为其先妣求传再三,终已辞之。盖止为一人一家之事而无关经术政理之大,则不作也。”诚哉言乎!抑可谓能自爱重矣。“韩文公起八代之衰,若但作《原道》、《原毁》、《争臣论》、《平淮西碑》、《张中丞传后序》诸篇,而一切铭状概为谢绝,不诚近代之山斗哉?”

    我尝求之扬子云氏矣,蜀富人十万钱,愿载于《法言》,不听也。又尝求之韦贯之氏矣,裴均子投缣帛万疋,求为碑志,不屑也。又尝求之穆伯长氏矣,亳豪士遣五百金,求载其名庙记,不许也。又尝求之胡汲仲氏矣,罗司徒以金锭求撰文,不顾也。又尝求之虞伯生氏矣,南昌富人奉五百金求铭,不从也。文之可贵,自以其人,“此腕可断,此制不可草”,爱惜其文逾于身命矣。司空图隐居中条山,王重荣父子雅重之,尝为作碑,赠绢数千匹,图置虞乡市,人得取之,一日尽。既不有其赠,而受之何居,不得已也,是又其次也。然以视班生受金,陈寿求米,人品相径庭矣。

    章实斋氏曰:古人论文,惟论文辞而已。刘勰氏出,本陆机说,而昌论“文心”;苏辙氏出,本韩愈氏说,而昌论“文气”,可谓愈推而愈精矣。未见有论“文德”者,学者所宜深省也。夫子尝曰“有德者必有言”,又曰“有言者不必有德”,无德而有言,则如簧如流之言,所谓巧言也。今人所作诗赋碑状足以悦人之文,皆巧言之类,文之最无价值者也。

    顾亭林曰:“诗赋碑状,不能不足为通人,能之而不为,乃天下之大勇也。故夫子以刚毅木讷为近仁。”又曰:“天下不仁之人有二,一为好犯上作乱之人,一篇巧言令色之人。二者之人,常相因以立于世。有王莽之篡弒,则必有扬雄之《美新》,有曹操之禅代,则必有潘勖之《九锡》,是故乱之所由生也,犯上者为之魁,巧言者为之辅。故大禹谓之巧言令色孔壬,而与驩兜、有苗同为一类。”甚哉!其可畏也。世言魏忠贤初不知书而口含天宪,则有一二文人代为之,文人之不自爱如此。《后汉书》言梁冀裁能书计,其诬奏太尉李固,时扶风马融为冀章草。《唐书》言李林甫无学术,仅能秉笔,而郭慎微、苑咸文士之阘茸者代为题尺;又言高骈上书肆为丑悖,胁邀天子,而吴人顾云以文辞缘泽其奸。《宋史》言章惇用事,尝曰:“元佑初,司马光作相,用苏轼掌制,所以能鼓动四方。”乃使林希典书命,逞毒于元佑诸臣。呜呼!何代无文人,有贵重之如彼,亦有猥贱焉如此。不惟坏却名节,其害亦可知矣。

    文至昌黎至矣尽矣,而其《上京兆尹李实书》盛称其赤心事上、爱国如家。至为《顺宗实绿》,书贬京兆尹李实为通州长史,则曰:“实谄事李齐运,骤至京兆尹,恃宠强愎。”不顾文法,与前所上书迥若天渊,何其失言也。马融之于梁冀,徐广之于元显,陆游之于韩侂胄,又无足论矣。朱文公尝谓其能太高,迹太近,恐为有力者所牵挽,不得全其晚节。然祸患之来,轻于耻辱,与其与也,宁拒。何意士风变匿,每况愈下。王伟可为侯景作书,韩延徽之赞辽,张元、吴昊之助夏,媚外自削,甘为贼用,文章之贱,至是极矣。

    或谓卖文为活,藉解倒悬,亦时有不获已者。然走马呼医,未免太易。贞志之士亦断无假借者,安有公然巧取,名曰利市,猥与卖菜佣角胜负哉?

    虽然,润笔之事,滥觞于西汉,而盛于隋唐。郑译拜爵沛国公,位上柱国,高颎为制,戏曰:“笔干。”译曰:“出为方岳,杖策言归,不得一文,何以润笔?”一无一文可润笔,一不受一文润笔,二公俱高矣。王勃所至,托请为文,金帛丰积,人谓“心织笔耕”。李邕尤长碑颂,中朝衣冠及天下寺观,赍持金帛往求其文,受纳巨万。杜子美诗所云「干谒满其门,碑版照四裔。丰屋珊瑚钩,麒麟织成厨。紫骝随剑光,义取无虚岁」者也。韩退之撰《平淮西碑》,宪宗以石本赐韩宏,宏寄绢五百匹,作《王用碑》,用男寄鞍马并白玉带。刘禹钖《祭韩愈文》云:“公鼎侯碑,志隧表阡。一字之价,辇金如山。”皇甫湜为裴度作《福先寺碑》,曰:“碑三千字,字三缣,何遇我薄。”度酬绢九千匹。李华晚不著书,惟家传墓版州县碑颂,赍金往请,乃强为应,则其文之滥可知矣。

    顾吾观蔡伯喈集中篇时贵碑诔之作甚多,如胡广、陈实各三碑,桥玄、杨赐、胡硕各二碑,至于袁满来年十五、胡根年七岁,皆为作碑,自非利其润笔不至为此。史传以其名重,隐而不言耳。文人受赇,岂独昌黎之谀墓哉?

    沈括《笔谈》记太宗立润笔钱敷,降诏刻石于金人院,每朝谢日,移文督之则已,并著为令甲矣。杨大年作《寇莱公拜相麻词》,有“能断大事,不拘小节”,莱公以为正得我胸中事,例外赠百金,曰「例外」,则有常例可知。周益公《玉堂杂记》:汤思退草《刘婉仪进位贵妃制》,高宗赐润笔钱几及万缙,赐砚尤奇。草制尚有恩赐,则臣下例有馈赠,更不待言。唐时虽未有定制,然韩昌黎于韩翃寄绢未敢私受,特奏取旨。杜牧撰《韦丹江西遗爱碑》,江西观察使送彩绢三百匹,亦特奏闻。穆宗诏萧俛撰《成德王士真碑》,俛辞曰:“王承宗事无可书,譔进例得赠遗,若黾勉受之,则非平生之志。”帝从其请。以区区文字馈遗,而辞典受俱奏请,则已朝野通行之例矣。欧阳公《归田录》记馆阁赞文例有润笔。及其后也,遂有不依时送而遗人督索者,此又乞文吝馈者之陋而为文章之大辱矣,况乎贵耳贱目,毁誉无凭。左思作《三都赋》,时人互有讥訾,张华令请序皇甫谧,于是先相訾毁者莫不欲衽述赞,是借人以重文也。孙兴公作,永嘉郡人甚轻之。桓公令作《敬夫人碑》,郡人云:“故当有才,不尔,桓公那得令作碑。”是借文以重人也。

    夫文章自有定价,世之中蕴内晦,欲以求知皮相之士,岂不难哉,嗟乎,刘昼赋六合,乃受大愚之名,而李商隐獭祭,杨大年衲被,杨盈川点鬼簿,骆宾王算博士,王禹玉至宝丹,亦莫不迭受刺讥,而欲如柳公权题句殿壁,杨徽之写诗御屏,李益《征人》、《早行》等篇,天下皆施之图绘,太冲《三都赋》出,洛阳传钞,为之纸贵,胡可得哉,然此犹曰一时偏好,无与人事也。相如长门之制,陈后还宫,直不止千金矣。谢朓子谟尚公主,后帝薄谟门单,令主更适,谟不堪叹恨,为书如诗赠主,帝见而矜慨,谟得迁官,时以为沈休文。笔词之足动人主如此哉!然此犹曰一人一家之事,于天下无与也。

    董子《天人三策》为道术攸关,尚已。外如诸葛出师之表,宣公兴元之诏,王朴平边之策,史阁部报摄政王之书,并皆木铎启而千里应,席珍流而万世响。

    《淮南鸿烈》一出一入,字值百金,无此宝重矣。昔宋子京修《唐书》,媵燃二椽烛,媵妾燃夹侍,望之如神仙,迹其下笔时,已不欲作第二流文字。而况骆之檄、韩之表、胡之疏、文之歌,至今光犹焰烁斗牛,闻谁谓“一作文人,便无足观”耶?盖注虫鱼草木者非文,而经国理人者为文,故曰“载之空言,不如见诸行事”也。夫《春秋》之作,言焉而已,而谓之行事者,天下后世用以治人之书,将欲谓之空言而不可也。故凡文之不关于六经之旨、当世之务者,可一切不为,而既以明道救人为事,则于当今之所通患,莫不毕见之于文,以见吾言之必非无因,而天下后世庶无见虎一毛不知其班之虑,靳寸心而千古矣。




[ 本帖最后由 abracadabra 于 2009-8-10 18:43 编辑 ]
沙发
发表于 2009-8-10 18:45:58 | 只看该作者
富贵不能淫。
禇乡贤识见高远,为我台后生小子典范。
板凳
发表于 2009-8-10 23:41:53 | 只看该作者
学习了!
地板
 楼主| 发表于 2009-8-23 17:32:51 | 只看该作者
原帖由 abracadabra 于 2009-8-10 18:45 发表
富贵不能淫。
禇乡贤识见高远,为我台后生小子典范。




这篇文字如照妖镜,可以照见很多。
5#
发表于 2009-8-23 17:55:21 | 只看该作者
褚家先人,值得敬仰的
6#
发表于 2009-8-23 18:08:22 | 只看该作者
我祖先!  哈哈
7#
发表于 2009-8-23 21:33:55 | 只看该作者
楼上姓褚啊,祖先谈不上,褚传诰也是晚清民国人,前辈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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