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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学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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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
发表于 2008-12-4 19:15:48 |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|倒序浏览 |阅读模式

  写下这个题目,觉得有点唐突。人家说学校起码是初、高中以上,但小学,可能就不屑一顾了。就好象是农村村长,硬要说自己是政府官员一样可笑。但如果硬要说不是,那也不行,我自己就曾取笑过我以前的一个同事,他也是小学毕业,但每每说起来,总是我的同学,我的同学的吊在嘴里。这时我就尽不住的要说他:“你连书都没读几年,那来的同学!”每当此时,他就会恼羞成怒:“狗日的,幼儿班里尚有同学呢,我好歹还是小学毕业,怎么会没有同学呢!”我只好哑口无言。是啊,小学也是学校。

  1952年的9月,我6周岁,父母要送我去读书了。同我在其它文章里所看到不一样的是,人家从小要死要活的吵着要上学,可我视学校如同监狱,死活不肯去。父母只好叫大我9岁的姐姐押送到学校。等姐姐一走,我掉转屁股就往家跑,姐姐没法,只好拉着我的衣领,再次押往学校。我怒极,捡起路边一根树枝,狠命向姐姐抽去。这次却是姐姐拼命跑,我在后面狠命追。追到家里,父亲说,这么不愿意读书,那就算了,去放牛好啦。母亲在一旁拼命劝我,答应中午给我做点好吃的东西,过年时给做一套新衣服。经不起母亲的诱导,吃过中饭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学校。


  学校在村北边,原来的老爷殿(村里的小庙),解放时,毁了佛像,改作学堂。村人说是路廊,其实叫路廊是不准确的,因为我们去天台县城有25里路,那时每村会在进城的路上设一路廊,供路人躲风避雨用,走累了,可歇歇脚,夏天每个路廊都有免费茶水提供。我们的学堂即在大路路廊旁的一个老爷殿里。


  在我上学前,一个教书先生叫鲍先治,是坦头墅山人。他不住校,日出夜归。解放初期,天台曾有狗头熊(狼)乱,大白天都会进村把小孩拖走。那先生来回都要爬白安岭,怕狗头熊,不敢来教书了。接下来的是我对岸岩头王人王金国来教,那时我们都叫他先生。课只有二门,一是国文,二是算术,他大概只教了我们一个学期,或者一年,记不清了,后来他也走了,到上海钢笔厂上班去了。
却说我在那路廊读书,一、二年级时,我的灵魂可能还没入窍,根本学不进一点东西。先学描红,即发下一大字练习本,里面用红字印好;人、大、刀、口、小等字,叫我们用毛笔蘸着黑墨水,跟着红笔描,我是没有一个字能描在红笔里的,一页字里远远望过去,黑乎乎的一片。那时在先生和父母眼里,我就是杇木不可雕的人。


  到二年级时,来了个下坊人,叫许绪载。他是正规师范毕业,一来,就叫我们不要叫先生,要叫老师。学校是复式班,即三十来个学生,一、二、三、四年级都有,同在一个教室,先上一年级,上个十来分钟,布置一年级作业,然后上二年级,三年级、四年级,周而复始。那时小学的语文课都有一些寓言故事。比如狐狸和乌鸦、狼和狐狸、骆驼和羊、龟兔赛跑等,适合小孩子,这时我的兴趣一下子上来了,语文成绩突飞猛进,算术也能及格。


  在路廊读到四年级,即初小毕业,要上高小了,高小在亭头,离家三里路,全名叫港南完小。那时港南乡除朗树村到灵溪读完小外,其它村的都到亭头港南小学读完小。即小学五、六年级。
  去亭头读书,三里路,每天来回要走四趟,即早晨走路去学校,中午吃中饭走回来,吃完饭再去学校,下午放学走回家。


  高小共有语文、算术、历史、地理、自然、等五门主课。校长是欢岙来的王敬印,语文课是洪畴来的戴国老师,自然课是来自西乡的庞有亮老师,历史课由校长王敬印来上。


  港南小学校址就放在张氏祠堂,天台的宗氏祠堂大同小异,一座四合院,走进大门,两边是两层楼的建筑,中间是供奉祖宗牌位的大三间,三间对面是戏台,中间一天井。我们就在两边二层建筑里的其中一间楼上读书。


  上课也是复式,即五、六年级同在一间课堂里上课,我们去时,六年级大概只有十几个人,我们五年级有二十来个人,同学们年龄参差不齐,大的十六、七岁,小的十二、三岁。


  在高小读书时,成绩总在中间水平,语文、历史两门课最好,成绩在四分左右(那时通行五分制)从来没得过五分,算术在3分左右,有时可能还不及格。珠算最差,经常不及格。那时的父母从不指望自己的子女能读书读出什么名堂,只要能识几个字,以后能看懂生产队的工分就行,所以随意得很,今天家里忙了,就说:家里今天牛没人看,去看牛吧,猪没草吃了,去拔草吧。


  不过我们还算幸运的,总算读了几年书,认得几个字。那时有许多我们的同龄人,连一天的学都没上过。有的是家长认为读书有什么用,又不能当饭吃,反而到后来郎不郎莠不莠的,农活都不会干了。更多的是因家里是地主、富农家庭,处在社会最底层。只能老老实实干活的份,读书、参军的事你想都不要去想。就算你读到小学毕业,但初中以上,你就不可能去读了。因此地富家庭的子女高小以上学历属凤毛麟角。文盲占绝大多数,起码是我的村子里和我的同龄人。

  话扯远了,到六年级时,我的班主任、语文课老师戴国被打成了右派。这时我们也快毕业了。
  19587月,我领到了一生中维一的一张文凭,高小毕业证书。是年12周岁,这张毕业证书被保存到现在。


  我也参加了初中考试,并被苍山中学录取了。那时考初中,是三取一,我的考取,并非因成绩好,成绩只能作参考。可能家庭身份和在校时的表现,成份也不算贫下中农一类,我是中农,不属依靠对象,是属于团结对象。我不是很乖的学生,在老师眼中属于不起眼的一类,既不是太好,也并不太坏。一些大龄同学成绩比我好多了,成份也能说得过去,但平时可能同校长或老师顶顶撞撞,考初中时却个个名落孙山。一个被扭曲了的时代,总有不正常的事发生。

  19589月,我同村里的徐有各、杨雪梅等三人,翻山越岭去苍山中学所在地坦头读书,同徐有各同睡一张床铺。一星期后,就逃回家,坚决不愿再去读书。母亲也苦苦地劝导,中学老师们也一再托咐高小校长来家做工作。这次任何人来劝都无用,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。我一生大概与学校无缘,也可能太依恋家庭父母,离不开母亲的保护伞,以后的到奉化溪口、到部队、到工厂,都想逃离集体。因为种种原因没法逃成。这样一个依恋家庭,依恋家乡的人,最后却成为在外游子,定居外地,将来可能连屍骨都回不了家乡,反差何其大。
又扯远了。却说,初中不去读,这么小的年纪又做不了农活,那时,已经成立了人民公社。生产队也不要你做什么,只好去放牛,放了整整的几个月牛,那是我心里最快乐的时期。去溪滩放牛,上山砍柴,与小伙伴们上山偷杨梅、地里偷糖梗、西瓜,下溪沟游泳,玩得不亦乐乎。现在想起来,用天台话讲,我是呒夹煞人,杭州话说“不要好配。”


  大概在58年下半年,在离家二里地的朗树村,办起了农业中学,半天读书,半天劳动,我母亲和我哥又替我报了名,招的学生都是休学多年的青年,和我同年纪的也有,但不多。文化程度也参差不齐,有的是小学毕业,更多的是初小毕业的人。高小毕业的人是因为多种原因考不上初中,象我这样考上初中不去读的人几乎没有。因此被他们编成顺口流:“XX贱虫真贱虫,初中不读读农中。”农中老师是我的堂兄徐有芬,学名徐益香。他是位学识渊博的老教师,因家庭成份不好,被贬为农中老师。农中的课程也只是高小水平,那时农村食堂化已全面铺开,一日三餐都回家吃食堂。因为离家近,所以能安心在那里读书。


  这样大概读了一个多学期,情况又有变化。天台那时非常缺少农村会计。因此天台县委特地同宁波农校联系,委托宁波农校开办会计班,每个村选一人去宁波学会计,学制一年。村里准备由另一人去的,结果因为那人出门没有一件象样的衣服,而作罢,结果寻到我,不知那根筋搭牢,我却答应了。59年的8月份,在县干校考试,只要文化程度不是实在太差,都能考上。就这样,天台大概有150人左右,去了宁波农校学习会计。会计班共分三个班,全是天台人,因为本来就是为天台人而办的会计班。会计班的校址是在奉化溪口,蒋委员长的老家。校名全称是:宁波农校溪口分校。学校在风景优美的武岭山脚,原陆军军官学校遗址。学农村会计为主,兼学语文、算术,教材都是教师们自己编的讲义。没有现成的课本。607月毕业,没有毕业证书。


  至此,我的学校生涯结束。1960年回老家担任大队会计,虚岁16岁,人称小会计。

  1964年,应征入伍,在青岛时,也叫潜水艇士兵学样,学制一年,也有毕业证书,但毕竟是部队,学军事为主。


  所以我维一能拿得出手的是小学文凭。我一生与学校无缘,总是想逃出学校。如果不是这样的呒夹煞(不要好),我想我的学历是不会象现在这样低的,但有一点,我却很反常,一方面很讨厌学校,另方面却嗜书如命。对此不在此处介绍,另成一文告知。



[ 本帖最后由 xyq12345 于 2008-12-4 19:19 编辑 ]

点评

写得真好,收藏了,谢谢。  发表于 2010-12-27 14:31
沙发
发表于 2008-12-5 15:46:11 | 只看该作者
文章很有乡土气息,读得很亲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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