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>作为廿一世纪的中国人,至少应该了解十九世纪或更早期欧洲帝国主义侵略亚洲的历史,以及因而衍生出今日错综复杂的关系。</p><p>鸦片战争后,欧洲列强看出满清帝国只是一只纸老虎,因而加紧对亚洲侵略的脚步。英国原已占领印度沿海若干要冲地区,一八四九年正式把比它本土大若干倍的印度半岛全部纳入版图,倾全力经营开发,把铁路直筑到喜马拉雅山脚下。就因为翻过高山即可搭火车直通印度洋岸,在经济力量驱使下,西藏与印度间的交通运输,远比与大陆内地来往方便。</p><p>若无喇嘛教闭关保守的本质阻挡,英国势力恐怕早已伸入西藏。幼年时我弄不懂,为何中文里的西藏,在英文里变成了Tibet。直到历史课本记载,贞观十五年(641),唐太宗将文成公主下嫁给吐蕃王松赞干布,松赞亲自到黄河河源迎亲。老师说“吐蕃”两字发音应作“吐博”,才恍然大悟,原来这是藏语直译为英文的结果。</p><p>喜马拉雅山腰的两个小国-不丹(Bhutan)与尼泊尔(Nepal)-现在虽是联合国会员,但在十九与二十世纪里,都是英国的保护国。印度脱离英国独立后,依照双方友好合作条约,不丹在外交关系方面须接受印度的“指导”,该约至今仍然有效。另一个山麓也信奉藏传佛教的小国锡金(Sikkim)则在十九世纪末就被并入印度版图了。</p><p>暂且离开西藏,向东北方向看,建立大清帝国的满族人发源于东三省;入主中原后,自然以经营富饶的内地十八省为主,对更往北走,天寒地冻的西伯利亚毫无兴趣。而俄罗斯帝国从彼得大帝(1672-1725)时开始,向亚洲发展的首要目标,是寻找一个不冻港。满清皇朝认为当时的“罗刹(Russia)”蛮子可怜,他们自愿挨冻受苦,就让他们去吧,并未加以干涉。</p><p>彼得大帝用了一个叫白令(Vitus Bering)的丹麦人,两次到西伯利亚探险,发现了白令海峡,从此以他为名。康熙二十八年(1689)清朝与帝俄签署有拉丁文、中文与俄文三种版本的尼布楚条约(Treaty of Nerchinsk),糊里糊涂地承认了帝俄在西伯利亚的主权;究竟丧失多少疆土,各家计算方法也有很大出入。雍正五年(1727)又与帝俄签署恰克图条约(Treaty of Kiakhta),划定外蒙与西伯利亚的边界。</p><p>由此可知,英国是取得印度后,开始向北觊觎西藏。而俄国则是先直指远东,抵达海参威后,才折回头从中亚南下,直逼印度。两个帝国主义在十九世纪里,相会于今日从印度往北的广大地区,西洋史称之为“大竞赛(The Great Game)”,欧美大专教科书里都有描述。</p><p>不止英俄,日本和德国也想凑热闹。那时的拉萨充满假冒僧侣或学者的各国间谍。英国于是先下手为强,1903年底,驻印总督寇松勋爵(Lord Robert Curzon)派荣赫鹏(MacDonald Younghusband)率兵五千外加民夫五千入藏,次年八月兵临拉萨城下,第十三世达赖喇嘛由布里雅特蒙古籍的德尔智喇嘛(Dorjiev)陪同,逃亡到蒙古的乌兰巴托,种下西藏寻求独立的种籽。德尔智其实是帝俄间谍,曾多次到圣彼得堡,游说俄皇亚力山大二世夺取西藏,未能如愿。这段充满诡异的经过,有许多欧美出版的历史与游记为证,唯独台湾没有几个人知晓。</p><p>胡锦涛做过中共西藏自治区书记,自然了解英俄两国觊觎西藏的历史。兴建青藏铁路的决策,无疑曾受到他大力支持。当时或许只着眼于开发青藏高原在地底冰冻千年的丰富资源,如今铁路完工,恰与中国“和平崛起”同时,不免引起从地缘政治与地缘经济出发的各种计算,变成北京政府高瞻远瞩、大刀阔斧的战略布局,给人无限的想像空间。</p><p>大陆早在廿一世纪开始前,就准备面对各国未来对中亚的争夺战,先成立“上海合作组织”,团结中亚各国;继而反恐,支持美国对阿富汗的行动。中国对继承英国势力范围的印度也不忽略,两周前出席G8高峰会时,胡锦涛特别与印度总理辛格和俄国总统普京举行三国元首会谈,发表特别公报,手腕高明,面面俱到,因为目前还不到显露实力的时候。</p><p>中国完全掌握西藏后,可重整汉唐雄风,与当年“丝路”所经国家开创新关系,所获岂止沿途蕴藏丰富的油气而已。</p>